多米娜·布羅利夫。此刻他正抬起魔杖，一道高速水流把筋疲力儘的對手衝出了擂台。附近的裁判立刻大聲宣佈：“本場比試，獲勝者，多米娜·布羅利夫！”少年微笑著環視一圈觀眾席。他很有禮貌地鞠了個躬，轉身走出了擂台。他離去的一瞬間，四麵八方爆發出陣陣喧嘩。“這傢夥到現在有輸過嗎？”“好像冇有呢……”“那他豈不是就要是第一了？”“喂喂，多米娜大人第一不是很正常的嗎？這一屆有誰打得過他？”那些學生尚在交頭接耳，全...-

夜晚十一點已經過了宵禁時間，但規則對於多米娜這類人來說向來無用。他準時出現在那條走廊，發現伊絲莉已經站在那裡，背對著他。他尚未走近，對方便察覺到般回過頭，向他微笑：“你來了。”

多米娜點點頭，走近去。伊絲莉等到他站在身邊，纔對麵前牆壁開口：“請為我開門吧。”

毫無聲音地，牆壁上裂開兩扇門，顫動著向內敞開。多米娜不由露出一點好奇。就算在這所學校讀了三年，他也不知道七樓有這樣的密室。

伊絲莉冇有和他解釋，隻是邁步向裡走去，多米娜抽出魔杖跟上。他一般不喜歡走在彆人後麵，但是畢竟她看上去對這裡瞭然於胸，就先退後一次也未嘗不可。

這座密室裡相當漆黑，在門關上後，走廊的光無法透入，多米娜在魔杖上點起一點光，微微照亮四周，前方女孩的身影忽隱忽現。她隻是信步向前走，像是帶著客人蔘觀自己的城堡，放鬆而自信。

在黑暗中很難判斷時間，多米娜一直冇有放鬆警戒，因此在伊絲莉停下來時，他也立刻跟著停下了。

“果然。”她忽然說了這麼一句。幾個字在這方空間迴響，多米娜靜靜開口：“什麼？”

“你想知道我的固有魔法，對嗎？”她不答反問，多米娜八方不動：“是的。你好像真的不需要魔杖。”他仔細地打量著對方，看不出哪裡可以放那一根東西。

伊絲莉發出清脆的笑聲：“原來你不相信我早上說的話？”冇等他回答，她便繼續道，“不過也是，冇什麼人會相信這樣的說法，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施展魔法需要魔杖是個常識。”

“不過常識是常識，不是真理。想知道我的魔法？在這裡打敗我就可以了。反正你不是對入學考試耿耿於懷嗎？現在這個場所，不是很合你意？”她說著，站在原地看他。

又來了。那種被看穿的、不適的感覺。壓抑下情緒波動，多米娜抬起魔杖：“雖然這裡很適合，我也的確——對和你的戰鬥感到不滿。但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伊絲莉抬起眉毛，細細如同兩道新月。她的回答是一段汩汩而出的旋律，輕柔，卻掩藏著密不透風的殺機。聲音在空氣中震動，彷彿憑空裂開了無數張嘴，寶石藍的砂瀑布般噴湧出，要將站在原地的水之魔法使掩埋。多米娜全然無懼，隻是輕輕一揮魔杖，水流從杖尖洶湧而出，龐大卻又靈動柔軟，以他身體為圓心將四麵沙子衝散開去。

高速水流攜帶著沙子重重撞擊在牆壁上，發出聲響，再下一次迴盪居然彷彿移動的城牆，狠狠向他撞來！這一次多米娜隻能先跳開，迴避兩麵夾擊的音波牆。尚還在半空之中，他輕聲道：“水，高牆！”

水聽從他的指令。高牆升起，將雙方隔絕兩端。伊絲莉的歌聲冇有停止。她站在那裡，雙目輕闔，右手撫上胸口，而在她的頭頂，寶藍色的砂礫化作星辰盤旋。垂落的左手指縫砂礫稀稀落落而下，轉瞬間化成巨蛇，尖嘯著向那堵水牆撲去！在砂之蛇凶悍的撞擊下，那些液體向四麵八方攢射，牆壁再度重重發出迴響，音波向著牆壁後方擠壓。

這一次多米娜冇有選擇躲避。他揮出幾道水流，用純粹的魔力擊散了無形的牆。這些迴音都會被她轉化成攻擊的手段。而且，如果他冇記錯，她的歌聲好像力量更強了……是因為牆壁的迴音在增強？所以她刻意把他帶到這個房間裡，增強自己的優勢。

但這樣是不足以擊敗他的。多米娜從來不會輸。多米娜從來不能輸。他深吸一口氣：“三階魔法——波塞冬降臨！”

彼時他召喚三階魔法還略有吃力，但也足夠了——波塞冬高聲怒吼著，水彙聚成的碩大雙拳重重捶打牆壁，一時間地動山搖，整個房間都晃盪起來！伊絲莉也有些站立不穩，但她冇有任何停下歌唱的意思，恰恰相反，歌聲更加強烈了，那些砂礫閃爍出幽藍的光芒，在觸碰到水液的時候發出嘶嘶的聲響——腐蝕性。水牆快速畏縮，逐漸露出後麵的人影。

伊絲莉與他遙遙相對。四周劇烈震盪，磚石轟隆轟隆下墜，都被他們輕易擋開，地麵延伸出蛛網般的裂縫，卻冇有人動搖一步。下一刻，伊絲莉唱出一個華麗的高八度音，砂礫洶湧著，終於撕開了水牆，多米娜麵色有些發白，雙耳中鮮血緩慢滴落。他終究還是無法躲開全部的音波刺激。

伊絲莉冇有任何表情變化，華彩部分接近尾聲，她必須在這一段旋律結束之前進行最後一次攻擊。藍寶石色的巨劍浮空，劍身上佈滿星係紋樣，光華流轉間，毫不猶豫向多米娜心臟而去！

——來不及了。波塞冬最後一次錘擊，水柱向四麵八方爆開，天頂轟然巨響間敞開，滿天星光揮灑而下。與此同時，四麵牆壁與地麵一刹那灰飛煙滅，伊絲莉的最後一段歌聲隻是淡淡地消逝在空氣之中。

波塞冬的神像消失了，那柄巨劍也在他身前三十公分頹然散去，鋪滿粼粼水波之下。多米娜喘著氣，看到伊絲莉抬起頭，注視著那枚完美的圓月，喃喃道：“真美啊。”

月光灑在她漆黑的長髮與半麵側臉，彷彿一層神秘的麵紗。他們都站在他魔力造出的水中，瀲灩波光溫柔地從身邊流淌而過。多米娜忽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否已經很久冇有看向月亮？

一道水聲，伊絲莉彎腰從水麵掬出一捧光芒，她注視著它在掌間慢慢縮小，最後變成一個圓盤狀物體掉下。隨後她向多米娜走來，沿路水聲與波紋漫開，將那個東西遞給他：“能打開這個秘境也有你的一份功勞，這個就給你了。”

多米娜感到茫然。他看著那個星盤一樣的東西，不知道是該接過還是該拍開她的手。伊絲莉就這樣保持著遞出去的姿勢等待他的迴應。她的眼睛是深海的顏色，一眼望進去隻覺得太深，讓人無端有種被看透了的感覺。

“你早就知道這個地方的機關了？所以把我引過來——”水之魔法使終於回過味兒來，被愚弄的惱火首先竄上心頭，但緊接著反而是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最後淹冇大腦的，是棋逢對手的狂喜——他需要變強。而變強需要對手。隻有更強大，纔可以獲得父親的認可，纔可以獲得幸福。

於是他微笑起來：“你很有趣啊。這個我就收下了。”他拿過星盤，微涼的金屬逐漸與他掌心同溫。伊絲莉歪歪頭：“我還以為你會生氣呢。”

“我為什麼要生氣？冇有看穿你的意圖是我還不夠聰明，和你冇有任何關係。就算要生氣，也隻能生氣自己太過愚蠢吧。”多米娜引動魔力與星盤建立連接，伊絲莉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猜這應該是個魔法道具。對你有用嗎？”

致命一擊，絕對命中。多米娜的笑容擴大了：“很有用。”

於是伊絲莉點點頭，握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卷軸，說：“我們該走了。”

“等等。”多米娜注視著她，萬千星輝在他的頭髮上投下柔和的光，一瞬間他形如純潔天使，自月球而來引她前去。伊絲莉發出一個困惑的鼻音：“怎麼了？”

“雖然我得到了這件魔法道具，但歸根到底你騙了我。”他有條有理，“所以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想這應該不算過分。”

水中的魔女長長歎息一聲。隨後那對深海向他看來：“好吧。這次確實是我做得不太好。你想問什麼？趁著現在我們心情都不錯，說點有意思的問題吧？也許我會誠實回答你的。”

他倒是忘了，對方確實是可以撒謊的。嘴上這麼講，不過現在看來她並冇有這個意圖。於是多米娜問出他最關心的事情：“你的固有魔法是什麼？為什麼你不需要魔杖？”

她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多米娜眉頭輕微一皺，便聽到對方開口：“我是言靈魔法使，這樣說足夠了嗎？”

相當陌生的概念。但多米娜是什麼人，天生的天才，並且努力得像發了瘋，他確實在某一部古籍上讀到過。“語言魔法的操持者……你們的舌頭就是你們的魔杖。”

這個回答成功讓女孩表露出驚訝。“你居然知道這個。我還以為這座學校裡除了認識我的人以外，不會再有人知道。”即使多米娜常被人稱讚少年英才，此刻仍感到一絲自得——看，他知道的遠比彆人多得多。

也許是他的學識打動了伊絲莉，冇等多米娜往下問，她就繼續解釋道：“你已經知道了言靈魔法使的定義，我就不多解釋了。對我們來說，最簡單的基礎魔法就是單純的‘語言’，比如說今天上課我說的。”

那對隨話語起舞的人偶。多米娜耐心聽她說下去：“而往上一層的，相當於你們的一階二階乃至三階固有魔法，是‘歌’。你也聽了兩次了，大概知道是怎麼樣的就行。”

這可遠遠不夠。據他微末的瞭解，言靈魔法使的魔法體係與常規魔法體係相去甚遠，而很多人這一輩子也未必能見到一個。好不容易叫他碰上了，不弄個清楚他絕不點頭。但看對方神色，已經不打算再講下去，今晚的收穫也不小，思忖過後，多米娜點點頭：“謝謝你的回答。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伊絲莉有些不耐煩，但還是等著。她聽到他說：“今晚你唱的這首歌叫什麼？”

“流逝於指縫的星。”

她答，“據說是五百年前一個流浪歌女所作。為了紀念被她無情殺死的愛人。”言靈使用者知道他是想自己查詢資料，但註定無功而返。既然如此，再多給點提示也冇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她展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很久冇碰到有人知道這五個字的意義了。作為附贈和賠禮，再給你看個東西吧。”

她伸手入水中。晶瑩透亮的水珠拍到臉上，手掌搓過，那兩道代表著魔法的紋路就此消失。多米娜眼睛睜大了，同時想起自己那個冇有魔力的弟弟——但對方明顯不是一個情況。

看到他無法抑製的吃驚表情，伊絲莉笑得更開心了：“你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們的舌頭就是我們的魔杖，而這些線是可以長在其他器官表麵上的。喏。”她吐出舌頭，月光照耀下，交叉的兩道黑線清晰可見。

多米娜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微笑著：“抱歉，我有點看不清。”

伊絲莉不疑有他，走近幾步，再次把舌頭露出。多米娜突然伸手卡住她下頜，左手捏住那段血肉，確實能清晰感受到上麵魔力流淌。她所解釋的和他所學習的相一致。

還冇等他細細研究，伊絲莉猛地拍開他兩隻手，捂住嘴，狠狠剜他一眼：“你乾什麼！”

多米娜表現得相當無辜，他攤攤手：“冇乾什麼呀。我隻是想看得更清楚一點，畢竟難得遇到你這樣的人。”

他聽到對方哼了一聲。然後深海向他襲來，伴隨著冷酷的低語：“睡吧。”

這一招著實陰險，多米娜在一場對戰後本就魔力剩餘不多，更何況此刻冇太多防備。粉發少年嘭地一聲倒在地上，要不是伊絲莉好心驅使水離開怕是要被淹死。少女緩步走過去，神色驕矜而漠然，此時的她更像是平日裡以示外人的形象：魔法界最古老家族之一的成員，稀有的言靈魔法使，貴族社交圈中令人畏懼的“魔女”。

誠然以她的身份和天賦足以讓她顯露出這樣的態度。伊絲莉彎下腰，從校服袖中抽走多米娜的魔杖。然後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她伸出手，摸了摸多米娜的腦袋。更確切地說，是摸了摸他的頭髮。

“這用的是哪個牌子的洗髮水？回頭知道了讓二姐收購一下吧……”她喃喃自語著，離開了這座密室。

-靜，甚至有一絲厭煩地答道：“我冇有魔杖。”多米娜看著她：“是嗎。那還真是特彆的天賦啊。”老生常談。伊絲莉無意繼續這個話題，對方也知趣地冇再開口，直到後麵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喂，你，不準坐——”“嗯？”多米娜微笑著回頭，鯊魚牙少年原本一臉不耐，看清他臉的瞬間登時變色，他咬咬牙，硬是把後半截話吞回去：“冇什麼。”他重重把書甩在伊絲莉另一邊的桌子上，兩個人把她夾在了中間。很好。就算冇在這裡上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