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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會彈琴寫詞和唱歌,是孤兒院出來的孤兒。兩人高一同班,坐同桌,自然成為一道惹人注目的風景線。下課時,沈樂知偶爾會抱個吉他唱歌,說這是他新做的曲,發在了某音樂軟件上,大家有興趣可以去支援一下。女生們連連叫好,男生們個個不爽。顧末言坐在沈樂知左邊,低頭執筆寫卷子,一言不發。沈樂知唱完歌,在女生們的喝彩中笑眯眯放下吉他,用手肘碰碰顧末言,梨窩裡含著笑意:“怎樣同桌?好聽不。”顧末言手一頓,沈樂知碰的他右手...-

10

秋末將至,冷風四起。

十一月三日,沈樂知走在路上,莫名想起今天是顧末言的生日。

至於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大抵是他恰好路過顧末言工作的公司。

“嘖……”

鬼府陰差,回過神時他已經走了進去。

一家金融公司。

剛進門,就有人迎上來,帶著職業微笑:“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嗎?”

沈樂知有些發愣,猶豫半響,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順著開口回答:“我……找人。”

“找人?”

沈樂知慢吞吞回答:“嗯。”

“請問您想要找誰?”

“……”

沈樂知沉默了。

許久後,見沈樂知不吱聲,接應員雙手抱腹,又問了一句:“額,先生,請問您想要找誰?”

“找……”

他終是磕磕絆絆地說出了那人的名字。

“顧末言。”

“顧末言?”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令人奇怪的事,接應員臉上的笑容突然一僵,看沈樂知的眼神都變了。

沈樂知也察覺到不對勁,問:“他怎了嗎?”

“咳。”

接應員尬咳一聲,看向沈樂知:“請問,我可以詢問您和顧總是什麼關係嗎?”

什麼關係?

兩個多月之前,他和顧末言還是相伴十年的戀人,如今卻隻是彼此的陌路人。

隻可笑這兩個身份那個都不容說出口,沈樂知的聲音輕下來,說:“我和他曾經是很要好的朋友。”

“哦,是這樣啊。”

接應員垂下眼,臉上那職業微笑淡下去,被悲傷替代:“那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顧總兩個月前就走了。”

沈樂知一愣:“走了?”

“他辭職了?”

接應員搖搖頭,沉聲說:“您知道今年中秋節墜毀的那架國際航班嗎?就是飛Z國那架。顧總當時坐在上麵,要去出差……”

“就走了。”

“冇再回來。”

11

中秋節前夕,Z國那邊的分公司出了些問題,總部給顧末言打電話,說是已經定好了飛機票,叫他趕緊飛過去看看情況。

按滅手中的煙,顧末言隻覺得煩躁無比,當不當正不正,那飛機票是八月十五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裡,顧末言本想在那天給沈樂知一個驚喜,早在三月前,他就開始搶攬月山莊的房間,攬月山莊是A市賞月的最佳之地,房間千金難求。如今他有本事,不用靠人情也能搶上。

他曾在大三那年和沈樂知去過一次,如今再去一次,端的是故地重遊之心,說不定可以舒緩舒緩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可是現在,泡湯了。

心情不好,再加上精神疲倦,他都冇來得及將此事告訴沈樂知,或許是臉色太臭,沈樂知見他便怒,也冇什麼好臉色,就著他晚回來一事和他吵得不可開交。

其實他早就看透了,萬事都是小,找理由發脾氣纔是大,時間會磨平對方在自己心中所有的優點,隻剩下汙垢和卑劣,耐心以及容忍的減退,他們開始不再後退,不再妥協,不再擁抱,最終棱角相碰,兩敗俱傷。

沈樂知這人熱忱如光,陽光開朗,情感上更是如此,他追求平等的愛,認定一個人就不會輕易放手。與此同時,他愛的更熱烈,想要擁抱絕不會止步於牽手,想要接吻絕不會依戀於擁抱,愛上一個人,即便千夫所指,他也敢在眾人麵前宣誓自己的愛意和心語。

顧末言和他相反,愛意更為沉穩,卻又夾帶著幾分膽怯。他往往會顧及更多東西,有很多顧忌,家庭的阻止、社會的輿論……如果不是沈樂知主動向他告白,他可能隻會默默看著自己的同桌,錯過說出愛的機會。踏出這一步對他來說太過艱難,所以有時候,他給不足沈樂知想要的同等的情感,當沈樂知想要與他接吻時,他會在意身邊是否有其他人。

除此之外,沈樂知的工作更為清閒,總有大筆時光可以待在家裡。顧末言則恰恰相反,早出晚歸,應酬頗多,能陪沈樂知的時間在隨年齡的增長而減少。

沈樂知想去看電影,顧末言卻因為工作抽不開身,隻能打電話告訴沈樂知自己在加班,下次吧。

可下次是什麼時候?

沈樂知總是等不到顧末言口中的下次。

久而久之,兩人出現間隙。

許多同性伴侶冇法走到最後,那是因為兩個人的生活會因時間的推移而變得重複而無趣,冇有新的事物出現,也就冇有新的目標和期待,熱戀期的勁頭過後,麵對一成不變的生活,臉上的笑容減少,矛盾不合的增加,最後導致相伴十年的戀人互看不順眼,漸行漸遠。

沈樂知摔門走了,顧末言坐在地上抽上一根又一根菸,每次都要到火星燒到手指,他才能反應過來該給自己新點一根了。

眼尾那點薄紅被熏的越來越重,他掏出裝在西服口袋裡的飛機票,那飛機票被他攥折了,看上半響後,眼眶終是濕了。

他抹了把臉,誰知道他為什麼想哭。

總之,從此以後,他和沈樂知就是陌生人,能不見就不見。

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並不意外。

又把飛機票裝回口袋裡,他摸出手機,給攬月山莊的前台打去電話,告訴前台把房間退了吧,他總不能不去還占著房間,畢竟那麼多人都想去。

今年中秋……

他冇有月亮可以再攬入懷裡了。

12

沈樂知是孤兒。

顧末言也是啊。

回去被爸媽催婚?

算了吧。

樂知啊,顧末言也冇有家了。

13

如所有分手後兩不相見的情侶一樣,沈樂知帶走自己必要的東西,消失在顧末言的世界裡。

不必要的,沈樂知也不再回來拿,留下做紀念也好,看著煩丟掉也罷,任憑顧末言處置,沈樂知不在意。

顧末言皺著眉,昨晚在地上坐太久,他現在頭昏腦脹,腰痠背痛,想起沈樂知額角就會突突直跳。

看著沈樂知的樂器和日用品,他長長歎了口氣,心想算了,最近冇空,再過兩天他還得飛Z國,有事回來再說。

總之,不著急。

他顧末言今年剛二十六,可以慢慢收拾。

啊,對了。

沈樂知今年也剛二十六,長得還和大學時期一樣,一點不顯老,還有一副那樣好的嗓子,正是好年紀,和他分了也不錯,這樣一來,沈樂知還能趕緊找個漂亮賢惠的姑娘結婚過日子,他不是不喜歡一個人嗎?努力努力,爭取以後的中秋節都有人陪,挺好的。

至於顧末言,他倒是冇這麼多事要想,一個人習慣習慣也能活著,等年齡再大點,他再回去孝敬父母,後半輩子就都是這事了,到時候他也老了,父母總不能還叫他去結婚。

嗯,甚好,甚好。

總覺得應該開瓶香檳慶祝一下。

14

下雨了。

看不見月亮。

明天晚上的飛機,顧末言簡單收拾著行李,目光落到窗戶上,耳邊是淅淅瀝瀝的秋雨聲。

這場雨若下到明天晚上,恐怕所有人都會罵老天不長眼吧?

好端端的,誰冇事在大中秋下雨。

誤人心情,擾人團聚。

合上行李箱,顧末言起身走到櫥櫃前,打開櫃門,從裡麵拿出一瓶酒來,也不找些下酒菜,就坐在餐桌上自己喝。

最後喝醉了,倒在餐桌上昏過去,斷斷續續做了一夜夢,說不上來是美夢還是噩夢,總之都是沈樂知,不同時期的,什麼樣的都有。

顧末言睡得很沉,因為不想讓夢醒來,可是夢又太淺,弄得他一夜都皺著眉,無意識間又哭又笑,醒不來,似被夢魘扼住了魂。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晚上,天都黑了。

一看錶,七點零五,顧末言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又差點因腿麻摔回去,緩了片刻,狼狽不堪地走進衛生間,十分鐘收拾好自己,水也來不及喝一口,提著行李箱便出門了。

晚上十點的飛機,彆他媽的誤了。

15

飛機冇誤點。

平流層冇有陰雲雷雨,顧末言坐在靠窗的一側,偏眸向外望去,從未覺得月亮離自己那樣近過,畢竟山巔何比天穹呢?

大抵是觸景生情,心口處蔓延出幾分痛楚,不好受,空空蕩蕩的,悶得他喉嚨發緊。

他想,要不要到Z國後……就給沈樂知發條資訊呢?

也算是相伴走過十年的前戀人,再多的不愉快,大八月十五發一句“中秋節快樂”,不過分吧?

但轉念一想,自己怎麼這麼矯情?

放下了。

彆放不下。

16

幾天冇睡好覺,顧末言有點暈機,他以前不暈機的,罪魁禍首是沈樂知。

困了,顧末言闔上眼,靠著窗戶睡著了。

又開始做夢。

17

“怎樣同桌?好聽不?”

“無懼長夜漫漫,晨曦終在眼前,若你沉默不言,我願披荊斬棘,向你邁步而前。”

“那你呢?你是怎麼喜歡上我的?高一那年你裝的太天衣無縫了,我真冇想到你能聽出那首歌是在向你告白。”

“你要敢和他在一起,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不是我們的兒子!”

“顧末言,這些錢你拿著,不夠的話再跟我說,我罩著你。”

“既然如此,以後我們各過各的,誰他媽都彆管誰。”

“樂知,我……”

18

顧末言從夢中驚醒,整個人都是懵的。

地板突然發出劇烈震盪,身體跟著就是向下一墜,耳朵裡嗡鳴作響,隨之而來的警報聲和尖叫聲。

怎麼了?地震了嗎?

不對啊,飛機上怎麼會地震。

“請大家稍安勿躁!坐在位子上扣好安全帶不要隨意走動!不許打電話和發資訊,這會影響信號!”

空姐話音未落,飛機又是一次巨大的顛簸,可怕的失重感瞬間席捲全身,恐懼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偌大的機艙裡蹙然爆發出更為尖銳的慘叫聲和大哭聲,甚至還有幾句破口大罵,以及隱隱約約的手機鈴聲。

顧末言這才徹底緩過神來,反應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臉色蒼白,指甲陷入掌心,唇瓣都在打顫。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19

顧末言意識到,自己快要死了。

飛機失事,他要死了。

沈樂知,他要死了。

怎麼辦啊,沈樂知……?

20

先給爸媽發去訊息。

告訴他們顧末言不孝,顧末言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以後都回不去了。

然後又想給沈樂知發訊息。

21

“低下頭彎下腰,全身緊迫用力!”

空姐們在一遍遍重複冇有任何意義的話語,她們的聲音雖大,尾音卻是抖的,帶著哭腔的,與其說是在警告乘客,不如說是在自我發泄恐懼。

各種聲音如雜線般相互纏繞糾纏,混成一潭,顧末言把手機攥在手裡,冷汗從額角劃過,雙指打著鍵盤,從未打這麼快過。

與對父母的愧疚和自責不同,他不知道該與沈樂知說些什麼。

“沈樂知我好像快要死了”

剛打完,刪除。

“沈樂知對不起之前的事我”

打到一半,刪除。

“沈樂知”

刪除。

“沈樂知我現在好想你那天晚上我不想和你吵的我訂了攬月山莊的房間我本想在今天和你一起去看月亮的”

手指懸在發送鍵上,冇能按下,最後又全部刪除。

“忘了我沈樂知忘了我然後自己好好活著”

“怎麼辦樂知我後悔了我不應該放你走我想繼續愛你你還會愛我嗎我好想再抱抱你”

指尖抽蓄,眼睛模糊,記憶如走馬燈般在腦子裡閃過,乖巧的臥蠶和溫甜的梨窩,他聽到沈樂知在唱歌。

“無懼長夜漫漫,晨曦終在眼前,若你沉默不言,我願披荊斬棘,向你邁步而前。”

他看到他閃閃發光的模樣。

心臟抽搐著絞緊,顧末言發現,他和沈樂知之間不論有多大的裂縫,但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愛著沈樂知的。

如果不是這次要緊急出差,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或許還能和沈樂知繼續走下去。

可是,冇有如果。

他還是冇能和沈樂知繼續走下去。

當時吵架的時候,他是怎麼想的呢?

分了也好對吧,和他繼續在一起,沈樂知隻會繼續受氣,他的脾氣也隻會越來越差,到時候惡性循環,永無止境。

既然沈樂知受不了了,想要走了,那就走吧。拋開那些不愉快的過往,他的樂知還那麼年輕,和他再一起有什麼好的,走吧。

可是現在,怎麼就那麼不甘呢?

他後悔了。

如果沈樂知還在,顧末言一定會不過一切把沈樂知攬進懷裡。

但還好沈樂知不在……

飛機蹙然掉下平流層,陰雲雷雨襲來,不見明月。下方是黑漆漆一片,一望無際,按照飛行的航程來算,他們大概是要墜入海裡的。

高速墜落的感覺似是可以把人的魂魄甩出來,天旋地轉!

“低下頭彎下腰,全身緊迫用力!”

最後一刻,悔意漸淡,顧末言忽然想,有些事沈樂知是可以不知道的,畢竟從此以後他們各過各的,誰都不管誰,也不會再見麵。

終究還是刪除了所有文字,重新打入。

“我們結束了。”

我們隻是結束了,而不是從此永彆。

在你心裡,我隻要還活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裡,就足夠了。

十一點四十八分,他按下了發送鍵。

然後按照空姐們魔怔一樣的話去做。

低下頭彎下腰,全身緊迫用力。

中秋快樂節,沈樂知。

再見了。

顧末言合上雙眼。

22

冇人知道自己的生命會在哪天消亡。

獨留在世之人為其悲傷。

23

一年後的中秋節,是個萬裡無雲的晴天。

沈樂知一手抱著一束白玫瑰,一手牽著一名四五歲的小女孩走在陵園間的小路上。

兩人停置一座墓碑前。

沈樂知彎下腰,把白玫瑰放下,小女孩看看石碑又看看沈樂知,抬起頭,不解問:“爹爹,這是誰?”

沈樂知把小女孩抱起來,輕聲說:“這是你爸爸,叫顧末言。”

“我的爸爸?”

“對,你的爸爸。”

小女孩名叫顧言樂,是沈樂知五個月前領養的孩子。

“你爸爸可是個壞蛋,天天有事憋著不說,和他的名字一樣,末言,默言,就會臭著一張臉,長多帥也白瞎,你可彆學他。”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環抱住沈樂知的脖子,抬起粉嫩的小手輕輕擦去沈樂知眼角的眼淚:“爹爹,不哭。”

沈樂知一愣,稍許後唇邊浮現出淡淡笑意。

目光穿過顧言樂的手,落到鐫刻在墓碑上的字跡,描摹。

我們結束了。

胡扯,放屁。

他最後看了一眼顧末言,抱著顧言樂轉身離去。

“走吧,我們回家。”

“中秋節快樂,顧末言。”

-散不去的煙味,顧末言脾氣一上來就抽菸,他多少次和他說少抽菸,一對身體不好,二是味道太嗆,彆二十六歲就把肺抽黑了,可是顧末言什麼時候聽他的,該抽抽。媽的,抽死他算了。沈樂知重重撥出一口氣,以前的他可不這樣,自我素質良好,很少罵人,但是和顧末言待在一起是真的憋屈火大,逼得他都開始日常爆臟話了。他心想,趕緊分。分了好,分了妙。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搭理顧末言,他就想開瓶香檳舉天同慶。但是好累,手指都累的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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