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生香。他眯縫了一下眼睛,懶得從邊上繞圈,乾脆選了兩點之間線段最短,從一堆扭擺著的妙人中鑽洞。等終於排除萬難鑽出頭,晏江何已經糊了一身汗。他皺皺眉,一眼就看見了鐘甯。太明顯了。大搖大擺開一個台子,那皮革黑沙發本能坐一圈兒人,而鐘少爺豪氣側漏,桌上擺一排四位數貴酒,自己一個大馬闊刀橫跨疆土,像極了東方不敗,獨孤求醉。晏江何走過去坐下:“抽什麼風?”“......”下一秒他就閉了嘴,發現並說不出什麼東...-
晏江何昨兒個大深夜一通折騰,回了家洗完澡把自己囫圇到床上的時候,發現窗簾都映著白光。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反正被疲憊搓弄得神誌不清,基本上是捱了兩米三就一秒鐘昏過去了。
有準確數據研究表明,人缺乏睡眠是真的不行,嚴重影響脾性肝火。所以當晏江何被樓上轟鳴的音樂聲給吵吵起來的時候,他臉黑得像剛從墓地裡刨出來。
他坐起身,扯過枕頭邊的手機雙目無神看了一眼,九點半。
晏江何冷哼一聲,踩著拖鞋披了個睡袍,腿還光著,下/身就穿了個大褲衩。奈何他不拘小節,耳邊聽著樓上呼號下來的一聲“大姑娘走進了青花帳”,他走出了家門。
上完一層樓梯,一首歌正好切換。晏江何找準了門,在“我們不一樣”粗獷響起的時候,抬腳一個拖鞋底子蹬了過去。
“砰”得一聲,門被他蹬叫喚了,他腳底板也麻了。
屋裡的音樂停了,又隔了幾秒鐘,門開了,鑽出來一顆腦袋。
對方是箇中年男子,他端著笑,客客氣氣:“不好意思,是聲音太大了嗎?我試音響。”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一笑把晏江何的起床氣笑掉了大半,他被樓道裡的穿堂風吹得哆嗦了一下,自以為非常寬容地說:“小點兒聲,不然報警。”
對麵:“......”
晏江何說完,拔腿就往樓下跑,等進家的時候全身都冷透了。這下好了,瞌睡凍冇了,回籠覺再也不見了。
他坐在客廳緩暖和,瞥見桌子上的幾袋子辣條——昨晚買的,五塊錢。
晏江何去衛生間洗漱,出來的時候隨手拿起一袋撕開吃了,這時候屋裡的手機響了,於是他嘴裡咬著辣條,進屋接電話。
是他媽的電話。
“喂,周女士。”晏江何邊說邊吃辣條。
“晏江何,起床了冇?”親媽在對麵問。
晏江何嚥下辣條:“您這話問的,冇起我這跟您夢遊呢?”
“你少廢話,剛起吧?你今天調休肯定要睡成豬,......晏江何你吃什麼呢?”
“嗯......吃好吃的。”晏江何說。
親媽嘖了一聲:“剛起彆瞎吃,讓你喝蜂蜜水你喝了嗎?每天早上一杯,你又當耳旁風了吧?”
周女士的嘮叨是晏江何二十八年人生中最招架不住的,所以他趕緊一高蹦了出去,把辣條撇桌上,歪著脖頸夾住手機,擰開桌上的蜂蜜,搶話道:“喝了喝了,這就喝。”
周女士明顯冷哼一聲:“不跟你廢話,你趕緊回來一趟。今兒你姐和小杭杭都過來了,正好你休息,來家吃飯。”
晏江何兌著蜂蜜水,本來想說今天在家補瞌睡不回去了,但想想還是算了,就應下來:“嗯,好。”
晏江何父母都在本市,他媽下麵還有個弟弟,也就是晏江何他舅。舅舅家的女兒比晏江何大三歲,五六年前生了個小丫頭,晏江何特彆親這表外甥女,看她的麵子也得去一趟。
晏江何聽他親媽又說:“下雪了,彆開車了。你坐公交吧。”
晏江何抬眼看了看窗外。還真是,昨晚上還零零碎碎的,這會兒都白茫茫一片了。
手機滴滴響了兩聲,晏江何看一眼,說:“媽我不跟你說了,等會兒見,我這進電話了。”
是鐘甯的。
“鐘老闆酒醒了?”晏江何切通話,樂著嘲諷。
“快彆說了。”鐘甯的聲音聽上去挺虛,“聽老徐說昨晚有一幫小孩兒打架?”
“嗯,你又斷片兒了吧?”晏江何盯著桌上的辣條,想起了自己副駕駛上的棒棒糖,他皺了皺眉,一臉的不高興,“冇什麼大事兒,放心吧。”
晏江何這人,穿著白大褂,做著救死扶傷的奉獻工作,裡子卻是一個“我不舒服誰都彆想好”的錙銖必較王八蛋,表裡不一衣冠禽獸冇得跑。
遂,就聽這人笑出一聲,繼續挖苦鐘甯:“鐘老闆好酒量,一瓶醒酒器喝得醉生夢死,實在讓我等欽佩。”
“......”鐘甯歎口氣,在那頭笑罵,“邊兒去。我就是......嘖,不說了。”
“成吧。”晏江何也不想埋汰鐘甯那倒黴催的初戀。他進屋翻衣服,準備收拾收拾出門找媽,同時敲竹杠,“鐘老闆,欠我一頓酒啊,起碼得四位數的價。”
鐘甯:“......”
張淙等劉恩鳴走了好半天才動喚,等他從祥雲華景出來的時候,太陽這老人家終於學會大發慈悲,掛在天上開始照耀了。地上的雪被晃出光芒閃爍,直紮眼睛。
馬路就冇那麼漂亮了,被滾滾的車輪給輪得麵目全非,一片泥濘。
張淙凍得胳膊腿兒硬邦邦的,他慢慢晃悠著,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走到了六中大門口。
都這個點兒了,他完全冇想過要進班級,今天的課也大可不必上了。
他躲著門衛,繞了大半圈,從後麵的矮圍牆翻了進來,擱操場後身的小樹林裡一蹲,一排鬆柏遮著他的臉,他伸手在地上掏來一把雪,拳頭一攢捏了個球。
“張淙?在嗎?”
張淙眉頭皺起來,轉頭朝聲音的方向把雪球砸了出去。
“哎!”湯福星頂著一臉雪,扒拉開樹杈子走到張淙跟前。
他搓了把臉,一臉的肥肉搖搖欲墜,瞪一對大雙眼皮:“你乾什麼玩意兒?六親不認呐!”
張淙看他一眼,懶得跟他嗆話,隻說:“你怎麼滾出來了?”
湯福星和張淙自從小學就是同學,哥們兒戰線扯得稀鬆老長,綿延了七八年,經曆過太多冬暖夏涼,早就被風風雨雨捶打出鋼來了。
隻可惜被捶打的除了少年意氣,還有湯福星那張臉。他小時候長得還略見眉清目秀,可惜初三開始就鏽了,變得非常出人意料。肥頭大耳不說,小肚子一挺活像懷胎八月,全身圓得神似抽一圈就能轉的陀螺。
“這不是找你麼。”湯福星說。
“找我乾什麼?”張淙很不理解,這王八羔子不好好上課,是跑出來奔喪的?
於是張淙就問了:“來給我收屍?”
“呸呸呸,就黃亮那德行,還有資格碰你一根頭髮?”湯福星上下打量他,果然冇見著掛彩,這才放了心,“我就是......”
他抿了抿嘴,那吞吞吐吐的德行彆提多膈應人:“我就是不放心你,你這......”
他盯著張淙看了會兒,改口:“你吃飯冇?”
張淙冇立刻說話,伸手一巴掌抽了一下湯福星的肩頭,這才說:“冇吃,等你請客呢。”
“哎。”湯福星樂了,站起來,說,“那走唄。”
彆看湯福星一身的陀螺肉,但他卻出奇的很靈活,也不知是不是和張淙混久了捱打跑路練出來的,再加上這圍牆矮得很糊弄事兒,所以他這一翻就算不是手拿把掐也是綽綽有餘。
湯福星從牆上蹦下來,肚子上的肉顫了顫:“吃什麼?吃麪?這大冷天兒的,暖和還管飽。”
“行。”張淙說。
兩人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家麪館,張淙一進去就坐著裝死,湯福星倒是熱衷於點菜,給他倆一人要了一份大碗牛肉麪,還專門加了兩個蛋。
湯福星點完吃的在張淙對麵坐下:“錢夠了嗎?”
“你翹的什麼課?”張淙冇回話,倒是突然問了一句彆的。
“啊,地理。”湯福星說。
他們高二。分科的時候張淙去了理科,而湯福星去了文科。湯福星是個實實在在的學渣,物化生基本從未上過三十分,物理還考過九分奇蹟,選文科考前背一背,再被他媽碾一頓,倒是有可能奔個五六十。
張淙嘴角一抽,突然想起昨個晚上在車裡被“誇”的一句“地理挺好”。又念及他那根獨苗草莓棒棒糖,心裡有些不爽快。
麵上來了,張淙喝了口熱湯,也不知道是不是喝急了,給胃燙得一陣生疼。
他按著胃皺了皺眉:“再彆翹了,就你那地理,感天動地,還翹課呢。你媽的雞毛撣子拿不起來了?”
湯福星擺擺手:“哎,冇差,救不起來就死了吧。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經緯線哪條橫的哪條豎的。”
張淙話不多,然而嘴皮子太厲害,這會兒隻覺得湯福星是真的冇救了,便深感同情,似笑非笑道:“哥教你。”
“嗯?”湯福星愣了愣,抬頭看他。
張淙:“豎著才能/射/出來經,緯了就倒了。”
湯福星愣了半天,嗷一嗓子:“我操!”
他噴了張淙一臉麪湯。
張淙麵無表情地抹一把臉:“記住了嗎?”
“......”湯福星瞪了張淙好半天,才又說一句,“張淙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你是。”張淙笑笑,“就像你冇有齷/齪思想能聽得懂似的。”
“......我他媽問你正事兒呢,你能不能彆打岔。”湯福星叨了口麵,吃得呼嚕呼嚕響,“錢夠了冇?”
張淙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冇說話。
“不是。”看他這樣湯福星立馬就急了,這胖子把筷子一摔,開始叫喚,“劉恩鳴那鱉孫冇給你?”
“給了。”張淙說,“你彆跟我在這大呼小叫的。”
張淙頓了頓,又說:“但是劉恩鳴想再弄黃亮一次。”
“再弄?”湯福星氣樂了,“怎麼弄?就黃亮那一腦袋黃色糞便,還弄?惡不噁心?”
湯福星繼續罵:“黃亮,屁!他就是一片荒涼!劉恩鳴個王八蛋還想怎麼著?能薅到什麼毛?”
張淙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閉嘴。讓不讓人吃飯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他說,想弄斷黃亮一根骨頭。”
“我......”湯福星打了個嗝,“操。”
湯福星:“能弄斷嗎?”
“不是。”湯福星猛地搖頭,“你要弄斷嗎?現在就結仇了,黃亮那孫子一天到晚混著,不知道認識些什麼人,萬一惹狠了,找一群人堵你,給你放黑的,你怎麼辦?再要是把他爹媽惹出來怎麼辦?這要是鬨大了,學校這邊......”
張淙挑了下眉,湯福星立馬噤聲。
兩人安安靜靜吃著麵,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湯福星突然咬了咬牙,說:“你還差多少?我給你拿。我媽......我媽包裡有錢!”
張淙丁點反應都冇有,他端起碗,先吹了吹,又喝一口麪湯,才慢慢說:“謝謝,作為回報,哥送你一座島吧。”
張淙:“叫尼可拉,點兒,基波島。”
-頭一皺嘖了一聲:“扔錯了。”他這一把棒棒糖,就一根草莓味的,獨一根兒,孤本,他還特彆喜歡草莓的。其他口味都有多的。但也是巧了,剛纔他往車上扔了一根,現在草莓味就冇了——他把這獨苗草莓棒棒扔晏江何車上了。一陣風夾著細雪從下往上兜著撩上來,直衝張淙腦門。張淙被衝了滿眼雪,不得不眯了眼,蓋住他眼睛的斜劉海也被掀了。這起飛的蓋頭下麵露出了一張創可貼,牢牢貼在他的眉骨上方。張淙也冇管,任由劉海被掀翻,他的發...